“你現在過得好嗎。額……咳咳。”

“還好，你呢。”劉芒壓低了聲音問。

“我也很好，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呵呵，都好，很好。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劉慶軍有些語無倫次地反覆呢喃著，劉芒顫了顫唇，聽著對方的聲音，打斷道，“最近去工作了沒？”

父親說的吃喝住，便是白米飯酒水和一處能遮風避雨的老房子。這便是他的全部……

雖與父親長年不相見，可她一直擔心，怕他的生活不能自理，怕他真像新聞裏說的喝醉時闖紅綠燈被來往的車輛……

她不敢去想，她怕那些事成真。

劉慶軍用各種借口說明不能工作的原因，他在電話裏慶幸朋友為他申請了低保。可劉芒清楚那幾千低保還不夠他一個月的酒水開銷。劉芒正想問他生活費的狀況，劉慶軍搶先問她生活費是否夠用。

劉芒一如既往地點頭，答：“夠用。”

“夠用就好，你也省著點花。我現在手頭也不見一個子了，等我有了，就給你打錢……”

這話反反覆覆十多年。要是她回答生活費緊巴巴的，學費都不夠。父親便會說“我也沒有，讓你媽找人借借”，他顯得是那樣的無奈。要是她答生活費夠用，學費充足，父親便會好心叮囑她省著點用，等不夠了再找他。可是即便她真向他開口要錢，他還是沒有半個子。除非是當著旁人的面向他要學費，可到了最後，那些旁人卻成人證。

十年來他出的三千學費，竟被他說成了三十萬。他之所以傾家蕩產，生活拮據，沒有半分積蓄，竟是因為她這個分居兩地的女兒。可事實就是有人見到他給了她錢。幾次，多少，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他們不清楚。他們只知道這個酒鬼父親還是關心女兒的，還是能承擔女兒學費的。因為他們真的見過……

電話空置幾秒，這幾秒冗長又沈寂，誰也沒結束通話。劉芒被寒風吹得有些發冷，輕咳了兩聲，欲掛了電話，“爸……”

“哎，芒芒啊，”劉慶軍清著嗓子發出低沈的聲音，破舊的床板因他的挪動發出吱吱的聲響，“你手頭有錢嗎，借我一點。下個月我去工作了就還你……”

這是不變的套路，劉芒嘴角浮現一抹苦澀的笑。有時候她在想，她打去的電話只是為了通知老家的父親她要給他打錢罷了。她同母親說的老死不相往來，她始終沒做到……

杵在寒風中，劉芒提了提毛茸茸的衣領，整個脖子縮在衣領中沒了影。

她蜷著身子，雙手捧著帶有溫度的手機，楞楞地坐在石凳上掛念著那大清晨就能喝醉酒的父親。他定是空腹飲酒了……

背後蓋下沈沈的大衣外套，還帶著殘留的體溫，很溫暖。

“黎川……”劉芒轉過腦袋擡著詫異的眸子看著他。這是元旦後頭一次見著他。

冷風中，一米八的身高卻只有六十五千克體重的身材顯得更銷售，尤其是他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龐，即便是沖她微笑著，面上也見不到半點隆起的肌肉。

“怎麽一個人躲在這兒，”黎川走到她身邊坐下，只是那石板的溫度冰冷刺骨，他起身輕笑一聲，“真冷，進去吧。”

劉芒看著他一身雪白的襯衣衣角被寒風吹得微顫，她點了點頭，身上披著男士外套垂著眸子跟著前方的步子走近體育場中的羽毛球館。

羽毛球館窗戶緊閉，許是運動的人多了，連空氣都是溫暖的。

“啪！”

“啪！”

陣陣球拍擊打羽毛球的聲音不斷地響著，不少人脫得只剩下一件短袖，有的甚至只穿了件運動短褲。劉芒佩服這些運動員的禦寒能力，要是她早就被凍得拿不起球拍了。

“黎川，”前方淩微沖著站在劉芒身側的黎川揮著拍子招呼著，“到你了。”

黎川看了眼淩微笑了笑，又看著肩上蓋著他衣服的劉芒，問道，“要不要來一場。”

劉芒擡著眸子看著他，低聲答道，“我不知道還會不會。”

羽毛球，她最近一次接觸也是高二的體育考試，說來也有近兩年沒碰觸了。

黎川沖她淡淡一笑，牽著她的臂膀就向淩微走去，同淩微不客氣道，“你休息一下，我陪芒芒打兩局。”

嬌小的個子，蓋著深色的男士外套很難不引起旁人註意，更何況站在女神與男神之間。劉芒接過淩微手中的球拍，正想取下外套放好，衣服已被黎川取下。

“這不是顏宸默的女票嗎？怎麽和黎川一起，還穿著黎川的衣服？”旁邊幾個打球的女生朝他們這邊看來。

“聽說他們早就認識了，好像還是顏宸默插足的。”

“靠！真看不出來這女的有什麽魅力。兩個男神都圍著她轉，”那女生停下運動，看著淩微走去一邊，憤憤不平道，“之前聽說淩微暗戀過顏宸默，見顏宸默有女友了才追求黎川，沒想到又撲空了。唉……”

黎川去了距她六米開外的場地，自然聽不到這些話。

劉芒手持球拍，站在與兩個八卦的女生相差兩米的陣營，心不在焉地看著對面的黎川。一場下來，她只會發球，不會接球，有時候連球都沒發好。

“真是差勁！”一個女生輕嘖一聲，睥睨了劉芒一眼。

黎川跑上朝她大步走來，球拍壓在她的腦袋上，低聲責問道，“你不在狀態，”他眨了下眸子，雅致的語氣緩緩問道，“是因為你爸？”

劉芒倏地擡眸望向他，對上他的雙眸，她才知道剛才的電話黎川全聽見了。

“走，我們出去轉轉心情就好了，”黎川取過她手中的球拍，快步朝掛衣服的地方走去取回外套給她披上，對著前來換場的淩薇淡聲道，“我陪芒芒出去走走，你和林倩打幾局吧。”

羽毛球場地說大不大，可喜歡在意的人離開了，周圍所有人都成了擺設，瞬間覺得場地空了。淩薇杵在那兒的，看著走在劉芒身側的黎川，她落寞地垂著手中的球拍，半晌沒挪動過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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